陸一林還是給陸北請了一個補習老師，一個剛上大一的女大學生。

小姐姐人美聰明，很盡心盡責地給陸北補習，卻被陸北的石頭腦袋弄得頭大。

她想不通，怎麽會有這麽笨的小丫頭。

關鍵陸北還學得一臉認真相，讓她不停地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教學方式不對，小姐姐陷入深深地自我反省中，對著陸一林說，“要不還是給小北換個老師吧。”

這老師脾氣好也盡責，陸一林旁聽過兩次課，笑了一下說，“你教得很好，以後教教她作業怎麽寫就成。”

就這麽補習了半學期，期中考過後，陸北往家帶了三份兒試卷。

語文：66，數學：61，英語：27。

三門大科裏好歹有兩科及格了，陸一林捏著試卷欣慰了一下，覺得這補習還是有用，還特意給小老師加了補課費，對陸北鼓勵說，“再接再厲，爭取期末考過70大關。”

兩門及格了，陸北有點兒飄，咬著蘋果說，“爸，雖然我只在三年級以前考過七十分兒，但是現在我很有信心，我覺得期末我能考到七十。”

又半個學期過去，期末考後，陸北又往家帶了三份兒試卷。

語文：74，數學：76，英語，32.

雖然外語還是沒及格，但是語數兩科成功突破七十大關，陸一林很高興，揚著眉毛笑著說，“你說你是不是開竅了？”

這是陸北小學史上比較優異的成績，遠在H市的陳冰和陸南聽說了以後，都發自內心地感到喜悅。

很快放了寒假，陸南從H市回來，陸一林帶著倆閨女特意飛了趟南部的海島玩兒了一圈，過年的時候一起回了鄉下的爺爺奶奶家，住到初三。

初三後，把倆閨女送到了H市，一直住到開學。

——

六年級下學期，陸一林對陸北學習的要求又高了一些，“下半年就升初中，這學期得抓點兒緊。”

陸北開始跟她爸談判，“要是我考得好，你就讓我跟著你，別送我去H市成嗎？”

陸一林面色滯了一下，隨後扯了扯嘴角，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，“早晚都要離開爸爸的不是嗎，早一點又有什麽關系。”

陸北不以為然，“我還知道自己早晚都得離開這個世界呢，我還不是照樣努力生活著？”

陸一林楞了一楞，垂在身側手指僵在那裏，半晌找到自己的聲音問，“那是不是有一天爸離開了，你也會繼續努力生活？”

他挑著眉語氣漫不經心，仿佛再開一個玩笑，陸北嘿嘿笑了兩聲抱住他，仰著腦袋說，“是啊，我們都早晚要離開這個世界，留下來的人肯定要繼續生活啊。”

不過這都是好幾十年以後的事兒了，陸北的人生守則裏，三天以後的事情都不在她的考慮之內，所以她此時說得十分肯定。

陸一林笑了一聲，低頭在她腦門上嘬了一口，“好姑娘，是爸的閨女，要記得自己說的話，不管遇上什麽的挫折，都要開心的過每一天。”

“那是不是同意我跟著你啦？”她歪著腦袋問。

陸一林保留說，“看你考試成績。”

接下來的半年，陸北勤學苦練，在小升初考試中超常發揮，考進了S市一所師資力量優越的公立學校。

陸北拿著錄取通知書，跟考進清華北大似得在她爸面前炫耀說，“怎麽樣，你就說牛不牛！”

陸一林做著飯，瞄都沒瞄一眼，“你要是能繼續保持給我考進一個好的高中我就承認你牛！”

還沒讀過初中課本兒的陸北很有信心，大言不慚地說，“你就等著瞧吧，我肯定給你上個好的高中。”

學校離家不遠，坐兩班公交就能到，陸一林沒事兒的時候也會開車接送她上下學。

開學一個月後，陸北迎來了初中才會有的月考。

考完，她垂頭喪氣地回家，陸一林一瞧就知道沒考好，也沒怪她，“你爸我也讀過初中，知道課程難，別灰心，慢慢來。”

這一屆的新生一共一千三百人，陸北理所當然地出現在倒數一百名之內，且這個成績一直保持到了初二。

學習成了她既痛苦又厭惡的事情。

她不想陸一林失望，因此被那股心有餘力不足的無力感折磨地很憔悴，陸一林心疼閨女，也知道她努力，安慰說，“不怕，學不好也沒什麽，到時候咱花點兒錢學門手藝也不錯。”

從那天起，陸北聽從她爸的教誨，敞開胸懷接受了自己不是學習這塊料兒的事實。

——

這一年，每隔四年才有一次的奧運賽事如火如荼地展開。

開幕式那天，陸北跑到小區便利店給自己買了一大包零食，給她爸買了一紮啤酒。

電視裏CCTV5奧運頻道全程播報開幕式盛況，陸北撕開雞翅的包裝袋，啃著雞翅問她爸，“爸，你猜奧運會首金會被哪個國家摘去？”

奧運會的首金一般都是出現在女子氣步槍的賽場上，每一屆的奧運會陸一林都有觀看，第一場比賽倒也印象深刻，他拿了罐啤酒叩開，喝了一口才說，“從近4屆的賽況來看，上一屆奧運首金獲得者是咱們國家的，上上屆是一位捷克選手，再上一屆也是咱們國家的。”回憶倒數第四屆的時候，他想了一下，“那一屆好像是位美國選手。”

陸北今年十三，正兒八斤和她爸看過兩場奧運賽，前兩屆的賽況她倒是知道，此時聽陸一林往前追溯了兩屆，歪著腦袋說，“四次裏咱得了兩次，按照概率學是不是咱拿首金的概率更大？”

呦，她還知道概率學，陸一林笑了一下，“這倒難說，射擊雖然是我們國家隊的傳統優勢項目，但畢竟比賽這種東西實力和運氣缺一不可。”

賽程到射擊女子10米氣步槍決賽，有兩名中國選手成功晉級，陸北興奮地吹了個口哨，“爸，這兩位選手可厲害了，我覺得咱奪金有望。”

決賽的時候，她的心都微微顫著。

結果卻讓她大失所望，一名美國小將逆襲摘得了本屆奧運的首金，陸北眉毛忍不住挑了一下，憋了半晌，說，“她...真厲害！”

語氣裏藏不住的失望。

陸一林開了灌啤酒，遞到她面前，“喝不？”

陸北早就饞了，從她爸手裏接過啤酒咕嚕灌了一口，“果然比賽和啤酒更配。”

陸一林舒展開兩條長腿架到矮幾上，捏著啤酒和她碰了一下，問她，“奧林匹克的運動口號是啥？”

陸北不假思索，“更快！更高！更強！”

陸一林笑了一下，瞥了她一眼說，“這六個字，不只是代表幾分鐘甚至幾秒鐘內的獎牌和紀錄，而是表明了人類希望通過不懈的努力，探索並努力突破自身極限的決心。競技體育裏，好勝心強，不是壞事，但是拋開結果享受超越自我的過程才最難得，這才是奧運的意義。”

陸一林身高一米八，但此時他在陸北心目中，形象高大到八米一。甚至他的人生態度和觀念，深深影響了陸北的一生。

這個暑月，全民看奧運，陸南補課結束後也回了S市。

父女三人沒出去玩兒，一起圍著電視看比賽。

陸一林曾經是名田徑運動員，最關註的也是田徑比賽，而田徑運動在中國乃至亞洲都屬於弱勢項目，從前每幾年還有個把拿得出手的奧運冠軍或者明星選手來撐場面，現在退的退，傷的傷。雖然還有個把項目能達A標，但能拿金牌的希望寥寥無幾，特別是中長跑、競走等項目，練得人越來越少，說後繼無人也不為過。

譬如，從上一屆世錦賽開始，除馬拉松項目外，中國女子中長跑隊就已不再派選手參加國際大賽，就是因為沒有人能達到世錦賽A標。又譬如，本屆奧運女子5000米及10000米賽場上皆沒有中國選手的身影。

而曾經女子田徑長跑項目，是中國田徑軍團的一個優勢項目。

陸一林坐在沙發上給兩個女兒科普女子田徑史上輝煌的那一段，“二十多年前，咱們國家也有選手創造了女子長跑的世界記錄，而且至今無人能打破。”

陸南淺笑著在一旁溫聲接話，“這個我知道，創造這個記錄的葉羚女士現在是國家女子田徑隊的主教練，她不僅創造了奧運會女子10000米的世界記錄，也是田徑世錦賽女子5000米記錄的保持者。”

“這麽厲害！”陸北興奮地眉毛都揚了起來，陸南笑著繼續說，“還有啊，她作為教練曾帶出世錦賽女子3000米、5000米，奧運會女子5000米以及馬拉松等世界冠軍，真的是個很了不起的人。”

陸南平日只知道學習，陸北詫異，“你怎麽這麽清楚？”

陸南，“因為葉教練是莫氏集團董事長的夫人，也就是媽媽的老板娘，她的兒子莫庭跟我在一個班，這些都是我聽學校裏的同學說的。”

陸北目光投向電視上，喃喃問了一句，“那這次她的記錄會被打破嗎？”

知道中國女子田徑史上有過如此輝煌的戰績，陸北感覺胸腔裏的血液都開始潮湧澎湃，她甚至能聽到血液在血管裏流淌的聲音，開了一罐冰啤灌了一口，才把心底生出的躁動壓了下去。

陸南愕然，陸一林在她腦袋上拍了一巴掌，“你還喝上癮了是吧？”

陸北默默放下啤酒，歪到沙發上看比賽，眼睛轉了轉說，“爸，我想當運動員。”

“哦？”陸一林挑了一下眉毛，“想當什麽運動員？”

撓了撓頭，陸北想了一下說，“還沒想好，好多運動項目我都挺擅長的。”

真夠大言不慚的，陸一林被她逗笑，舔了一下腮幫說，“有多擅長？”

陸北直起身子，在沙發上坐正，掰著手指頭給她爸一一列舉，“去年運動會，我是女生跳高、跳遠第一名，3000米第一名，乒乓球，羽毛球我也打得很好，你是不知道在運動方面我是多麽多才多藝。”

“嘿...”陸一林笑出聲來，“你這沒皮沒臉跟誰學的，我還是頭一次聽人這麽誇自己。”

陸南也在那邊笑，舉起素白的掌心，溫聲說，“爸爸，我可以作證，小北很有運動天賦。”

“閨女，那是跟你比。”陸一林在大女兒腦袋上揉了揉。

陸北斜了他一眼，痞痞歪了一下嘴角，“你要是不信，我可以證明給你看。”

這時候，電視裏女子田徑萬米決賽有了結果。

葉羚創造的世界紀錄，終是被打破。

世界萬米跑道再出傳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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